博文

时间管理局

 创造冬夏令时的人是有点野心也有点浪漫的吧,仿佛拥有一点管理时间的权利,对着时钟神秘施咒,所有人,一年中有两回,要体会被偷走的或被施予的额外一小时。 最近的梦似乎特别多,多到怀疑是不是搬进了梦田,对我这样习惯无梦的人来说,总想求得解释,哦,脑子里有太多进度条在跑了吧,断句们在脑子里东奔奔西走走,最后全落在梦田,发酵成一些不成型的碎片。 重新把奥斯曼的罪案小说翻开,隔了这么久还能轻易接上,这说明了啥?可惜今年的作家节并不会有奈斯博,而博斯的故事不在我的餐盘中,所以,我的挪威语还可以继续日进一词,不耽误。 渐渐的,我已被悉尼日程格式化了,以至于有点schedule human的意思了,很多年以前的我,当听Karin说提前一年就会预定好下一年去爪哇的行程时,根本不打心底相信这件事。但现在,我,半推半就地也成了。当然,我跟她最大的区别在于,她没有一个孩子,少了好多变量,不像我这个首席秘书。如今都有人不断提起母职惩罚和生育陷井了,除了人人都能成为信息收发器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别的理由。为什么这个自从第一个人类从阴道出来就开始积累的问题直到现在才好像是个新问题一样被看到呢?我的人生导游王铁匠对此持有完全不同的态度,毕竟,当她描述我的时候仿佛她真的是一只母鸡,而我真的是一只蛋。 王铁匠进从哪天起变成隐形人的呢?我很为她日渐萎缩的词汇量感到忧虑,终极宅女的奥义原来是身在任何物理空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和心灵都扎根在手机里。 本年度第一季度值得记上一笔进账的是,我终于为走向社会做出了一点努力。用王铁匠眼睛鼻子嘴巴集体向下走的句式描述一下,一分钱赚不到的工作也叫工作。 本年度的展品几乎没有特别值得咂舌的,反倒是艺术家的身份/认同/背景成为解读作品的主要钥匙,,或者至少在“正确”这件事上,我们走得很远了,远到“我”和“正确”的组合将曾经的惊世骇俗丝滑归化为乏味。上周五的暴雨倒是提供了一个很特别机会,让借助电发挥的作品卸妆,早上到展厅看到的背景板直接了当展示了空洞。 greeting volunteer, 更确切的解释是loo guide,这可不是个容易的作,它需要志愿者机敏把握自己的透明度,在可见性和不可见性之间反复跳跃,面带神秘微笑。 其实三月最重要的一段时间被我刻意抽掉了记录,4栋204的5位女士终于和我一起去大剧院看了一场戏。

一些显而易见的见论

 我早就不是那个自以为搞笑的人了,老实说,比起这个残酷的事实本身,宣判者漫不经心的态度,和被告知场景之稀松平常才更让人火大。 我不接受,并试图以事列和同行评议说明情况。结果嘛,当然是完全不搞笑。 如同按时序陈述某一天的全部行动所做出的努力: 今天,我用刀将一条冰冻犬牙鱼分成了六份。 中略 今天,吃了王铁匠蒸给我的三只填满白莲蓉的寿桃。 春节,仍然不负所托,继续保持最让我讨厌的节日冠军称号。这一点,即便使上太平洋的水也无法淹没。 然而,一年的开始,总归还是多少要给点些诚意的,就像那台著名的晚会,就着好久不见的像素材料,年复一年,企图用绝对的确定性对抗绝对不确定的范本。 假如我有近藤麻美那种经验,换生为鸽子其实算不上什么好选择,在城里当只鸟,一头栽进擦得过于干净的玻璃阳台上的可能性,六个月内至少有两次。 纳瓦里的死亡,似乎又是意料之中的见证。真是令人疲倦,一直在棋盘上,旧的棋子死掉,新的棋子替换上场,同一套把戏,连绵不休地玩下去。 香奈尔其实真是个好听的译名,可惜了,香奈尔们的聚会也非常令人疲倦,那基本是一种刀叉敲击碗盘的颂经现场,焚香沐浴之后,郑重开始关于干燥脱皮龋齿近视写字念书游泳踢球考级培训腹痛呕吐咳嗽转学的辩经活动。

老花镜女团

 Hi,再过6天,5年前的我就会听到关于你在清莱被一辆面包车撞倒,然后当即升天的消息了。过了这么久,你自己有没有觉得这种死法其实完全落入了早年间无厘头电影情节的老套里? 我几乎不会在你生日的时候想起你,但忌日总会想起来,你看,我总是对死去的人更有耐心。更好奇。 上周我去看了发电站乐队的演出,又一支银发秃头乐队,他们不能叫70rocks,他们是插电70,虽然一早因为琼贝茨而对70岁的愿景有了明确形象,发电站好像带来了点新的鸡皮疙瘩,他们在50年前走了另一条路,然后与今天不谋而合,抽掉歌词的筋骨之后,只有词语碎片扎在时间里,全无波澜的音乐也是,单调显然不是贬意,是基于50年前对今天的想像,要我说,他们是天赋异禀的算命师傅,刚好在合适的地点出现。 对了,我最近还连续看了康定斯基和路易丝 布尔乔亚的展。康定斯基嘛,你知道我的偏好,但这次又有了点新的看法,他和路易丝有两个很好的连接点,一个对作品名和作品本身的关联似乎很随意,起名都像是随手抓一个,路易丝则完全相反,但他/她们都爱用蓝色。 说起来又是注意力法则生效了,今晚在J Foundation参加的活动让我也对宫泽贤治有了兴趣,而兴趣竟然不是来自菅田将晖扮演的那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贤治,反而是今晚的译者兼作品朗诵人,又是一个50年, Roger Pulvers对宫泽的热情实在是不可能被忽略掉。在宫泽的世界里,蓝色也不是普通的颜色。 你被out of nowhere 的白色面包车撞飞了,据说是在夜间市场的马路边,关于世界上的事,你读了那么多书,面对过那么多人,讲了那么多话,但一定想不到一台似乎毫无目的的white van成为你生命中最后的决定性力量。 你一定知道我没人讲话吧,才借你乱记一通。悉尼总是阳光很多,我几乎完全找不到思考的理由,当然主要是因为脑沟回接被抹得很平,缺少充分的刺激。 夏天正式开幕了,一部分夏天总让我疲倦,还是更想呆在极夜里,一小时日光就够了。大大的红月亮。 上周我去配了一副老花镜,现在,我可以正式以老花solo出道了。

干煎黄花鱼以及眼泪

不知道为什么,会对那个叫韩頲的人的故事抱有兴趣。 一切都是从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的,不是吗。 《人物》的那篇文章可以当作是一篇特别的讣告,有很多人我都是在他们离开后才认识的,为另一粒已经成为真正微尘的微尘流眼泪比较容易。 流眼泪是所有人能做的事情中最最容易的一件。 所有活过又死去的微尘,微不足道的悲欢重复上演,拉拉扯扯重复上演,我在昨晚的新生升级说明会幻灯片上看到了哲学老师的名字,在右下角,被coodinator轻轻掠过了。今晚用平底锅将一条大黄花鱼煎得外脆里嫩。 没有因果关系是常态,总想找到因果关系是常态。 独山县今年的春天和以前应该不同吧,韩頲的家人也像特殊样本一样被呈现在团队䬸的大圆桌上。 今年,我做成了十年里最想做的一件事,顺带着在挪威的森林里边听挪威的木头边看完了挪威的森林。直子和绿子则重新由人形还原成了原子,粒子,颗粒。像一片薄薄的月亮,折叠。 不写故事的故事怎么能叫故事,就算把名字起成すべて忘れてしまうから,也不能原谅吧。但我还是看完了,Abe那张脸,越来越长,无论如何也不想/不能改变走向的纹路正适合啊。 于是,每一集看完都忘了它的名字。 …… 我想我知道为什么对那个潜进深洞里的人感兴趣了,所有采访到的同行,甚至他的哥哥都在明示洞潜爱好者和其他所有痴迷某种一般人无法理解高风险活动的人一样,除了获得竞技的快感,更加重要的理由是,他们能够从中获得平静。 很多人可能觉得平静是寻常的状态,但那其实是因为根本没有体会过完全的平静吧。 为什么很久以前在大夫山的一侧,偶然看到Ricky Geravis在Extras里的表演就记住了他呢?他明明是个走路时屁缝分离程度不足锐角的家伙,但他还是毫无争议地留存在我脑子里。接着看past live第二季,好像跟すべて忘れてしまうから遥遥呼应起来了,反正一天总是如出一辙的无聊开场,反正一生也总是如出一辙地无聊开场,特意高兴出来的百岁老人已经完全不会引起惊诧,反而如果她不对镜头伸出骨节突出的两根手指一边骂bollocks就很奇怪了。 当我总在故意强调站得远,看不清时,当然也是在故意模糊自己的刻薄和专制。 人人都是自己的独裁者,所以才有这么多消遣供大家反复折腾。 今天市里的交通被支持巴勒斯坦的示威者影响了,出租车司机们不是取消订单,就是抱怨,我也不清楚他们的出生和立场,也没有王铁匠的天真,感觉自己像个形状混沌,色彩晦暗的球,被踢来踢去。

我是碎片

 不止把时间切成碎片,自己就是碎片,活在碎掉的镜片中,四处张望,身体的碎片,具象又空洞。多么奇怪的组合,每个毛孔都在竭尽所能地卖弄深度,在平滑无波的镜面中,最多只能看到折射出的另一个部分,同样毫无起伏的平面。 我好像很久都无法将脑子收拢了,组织起来,它像溃散已久的军队,找不到秩序,没有参照物,甚至连制服都无从找起。在悉尼,同样没有根,我在哪里都没有根,地球一生游,单人旅行团。 王铁匠让我一边越来越担忧,她好像退到了一枚硬币上,整个宇宙都只剩一枚硬币了,从前我认识的那个铁匠只有在手持那个从万里之外带来的土豆刮子时还能看到一点点。宁师傅呢,他身上的圈稍稍大一点,有一个县城那么大,全市最小的县城那么大。 小凤饼说得对,这个地方和深圳有什么不同呢?只有说的话不同。 上学放学,超市货架,哪里有什么不同? Maali的生死轮回,可笑的是我连主角名字都没记清楚就一头扎进作者访谈,和另外250个人一起,叶公好龙到新大陆。在目前能看到内容里,亡魂世界的官僚作风显然是能增添记忆点的,在逼不得已的和作家本人的短暂交流中,幸好曾经有条安康鱼存在仅有的记忆里,要不然真是不知从何张嘴。而昨天早上在VFS的经历好像一种无奈的呼应,接待我的工作人员是位有三个孩子的移民母亲,她说七年前刚来的时候,最小的孩子刚一岁,而什么都贵的悉尼让她必须找一份全职工作以保证家庭正常运转。 昨晚见识到悉尼的一种文艺生活场景,银发和嘴角下垂的人占据了席位中的大多数,陷在小升初泥潭中的董不倒和我感慨,同样年纪的中国人和她一样分身乏术,而和宁师傅伉俪年纪相仿的人呢,他们很遗憾早早失去了参与这种活动的动力。 庄老师,我想在悉尼想点什么,但是,三个月过去了,我好像什么也没想。 以下,是被消失的备忘录吓坏后重新战战兢兢开始的新爪痕。 我,一个食物采购和出纳员,回来了。 王铁匠在悉尼和我之间的第一场小型角斗开始于一片烤焦后丢到垃圾桶里的除尘用吐司。 毫无疑问,洋芋刮子漂洋过海来到了这里。 建筑在城市和乡村表达连续性,人的连续性呢?我的连续性呢,是什么在表达? 断裂的建筑风格,我被切成很多段,不连续的自我。 我的手机通知我:睡觉时间到了。 王铁匠已无法左右我的语言子弹,不需要考证,随时随地上膛发射,高度精准。 她和她的舌头一起被困在身体里极为具体的迷宫里,不上不下,不想上也不想下 祖传宅是需要被修正的说法,我们只是无比遵循内心呼唤的

应该对十二月做什么表情呢

 HI,以为我忘了你的往生日吗?当然没有啊,我还记得18日那天晚上下飞机收到的第一条信息就是关于你客死异乡的新闻,短短一条,跟当年Leslie死掉那条一样,短信息,总是像能断水的刀,把看起来真实的湖水捅出一个大窟窿。 我买的柚子酒晚餐前到了,真好啊,掺上苏打水,连喝三杯。这个十二月是过去三年的一个大反转,一出烂戏,演了三年,到现在编剧推翻了前面的设定,导演从没给群众演员剧本,我们只是被推着转动,仿佛玩乐时间里不知疲倦的游客,相信导演兼编剧脑子里必然有一个精妙绝伦的剧本。 这个月,是三年来去电影院最多的一个月,因为抢到了阿巴斯回顾展的电影票。他确实在用镜头写诗,台词是朗诵时的背景音。你一定想不到,这个月,去影院看电影是某种在愚蠢和勇敢之间难以界定的行为。我们戴着口罩,眼神闪躲,过去三年关于保持距离的训诫终于内化成一种本能,多么可笑的世界啊,12月7日之后,前一天被追捕隔离的人呢,他们都去了哪里?大上海聘期为两年的防疫人员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被管制的病毒于是正式开始吃豆人游戏,两周后,如果不是自己中招,就是身边人全是中招的人。街道又空空如也了。 今天,我又开始接手厨房和洗衣机了,不知道病毒找上我的排期是什么是候,总之,先尽情地喝几杯吧。 我不能说Fuck吧,其实我的状况没那么糟,虽然从大都到上都的计划多半是要遥遥无期地搁置了。economist为今年往生的人做了一个特别的专辑,我喜欢这句 death is the great equaliser,同样的真理被不同形式展现过,每一次都令我感到安慰。

11月还没到冬天

 Hi,在昆明的时候,其实我谁也想不起来,什么话也不想说,只想着我的房间在没有我的时候会不会寂寞。 如果三月要开始新的旅程,那么这次就是一个漫长的告别,没有那么漫长的告别。对于变化,总是期待又害怕吧,每一个新的眼神,每一条新的行为指导说明都会是最初的大山,需要鼓起一口气才能跨出第一步。我在害怕什么呢? 11年前,呼吸里几乎都是好奇和期待,小小的一团害怕也被很好地控制在海边那间小小的斗室里。为什么这么舍不得昆明呢?因为这里有一个我吧。